【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扬基】
去年10月7日,《解放军报》在头版报道了有着“察打先锋”美誉的空军航空兵某无人机团的事迹。时隔10个月后,以荣获“最美新时代革命军人”称号的该部大队长李阳的事迹为先导,《解放军报》本周五再次在头版报道了这支“大漠天鹰”的发展近况。
(资料图)
对比这两次报道的细节,品读我军无人机部队的成长进步,不仅是近年来我军新质战斗力建设的缩影,更是着眼未来战场的信心来源。
两次报道均占据了头版的重要地位
在去年10月的报道中,该部飞行员仍身着02式飞行服,其他画面中07式空军作训服也随处可见,仅有少数指战员换装了21式作训服。当时全军大多数部队已经完成新军服换装,驻守大漠深处、仍身着老式军服的他们,难免让人生出几分“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感觉。
此次报道,不仅飞行员们都换上了21式飞行服,飞行服上代表机种的胸章也呈现出有趣的多样化元素:有些飞行员仍佩戴着与有人机部队相同的战斗机、运输/特种飞机机种章,但也出现了显然是无人机部队专用的徽章,无论是部队章还是机种章,一支新机部队的集体意识和集体荣誉感正在形成。
两次报道的飞行服对比,下图可见胸章上的无人机图标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细节是,这支部队在报道中的名字由“空军航空兵某团”变成了“西部战区空军航空兵某团”。自2014年调往西北大漠深处之后,这支无人机部队长期直属空军某试验训练基地,在全军范围内首个列装攻击-1、攻击-2等型无人机,验证察打一体无人机部队的训法战法。随着空军更多同类部队的组建,这支部队还逐渐承担起了向兄弟部队输送人才的重任。
正如报道中该部飞行员张博所说:“人家向外输送人才,都是一个一个的,就像一颗颗种子,播撒在新的沃土上,静待发芽开花。而我们输送人才,是一群一群的,就像一捆捆幼苗,栽下去就是一片树林。”无须讳言,考虑到兄弟部队的驻地条件普遍更为优越,作为发展前景广阔的新质战斗力人才,在面对前往同类部队大显身手的机会时,他们选择更有利于安家立业的环境也是人之常情。
“察打先锋”从无人机操作员到链路规划员、作训参谋和一线保障人员的成体系人才输送能力,难怪报道中直接以“空军无人机人才储备基地”称之
“当然会因此遇到人才紧缺的时候,但想想他们正在另外的营盘,独当一面、发光发热,干着共同的事业,就感到很幸福。”该团政治工作处主任看得很长远,“我们一时的难,能换来兄弟单位的大发展,这对我军整个无人机部队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快’呢?”由于我军飞行院校体系中尚未形成无人机人才培养的完整链路,某种意义上“察打先锋”甚至还起到了“无人机高教团”的作用。
随着无人机技术的成熟,后续组建的其他察打一体无人机部队自身的人才培养也走上正轨。这种如同我军航母舰载机飞行员培养早期,从海军航空兵资深三代机飞行员中“割韭菜”的现象,终于得到了缓解,报道中提及,“今年刚毕业的飞行员,有很多人主动申请到这个团服役。”
今天的“察打先锋”,面临着从更多肩负科研验证、人才培养使命的“教导队”,向着聚焦备战打仗、更好执行战备任务的“战斗队”的转变。由此观之,该部从空军某试验训练基地调出,进入西部战区空军战斗序列,也标志着我军察打一体无人机建设开始进入了均衡发展的新时期。
当然即使是在“教导队”时期,这支部队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例如“察打先锋”的兄弟部队之一——全军最早列装歼-20的试训基地某评估中心,在2020年中印边境对峙时期,也承担过相应的应急战备任务
随着全军总体装备水平的体系性提升,这些无人机发挥出的作用自然也越来越大。在“察打先锋”的周边,西部战区空军航空兵部队的尖刀力量,已经迎来从“歼-11B+歼轰-7A”向“歼-20+歼-16”的转型升级,现在又将这支在训法战法探索上走在全军前列的无人机部队纳入麾下,必然有着1+1>2的期待。而这种期待的形成,中间也经过了一段曲折。
在空中加油等手段的加持下,我军有人机部队单架次飞行时间正越来越长,但若论单架次平均飞行时间,各类长航时无人机仍旧当仁不让。此次报道就明确提及,“趁着换班的间隙,记者堵住了团参谋长余瑞超。此时的他,已跟飞8个钟头。”对于超长航时的无人机来说,8小时不过是人员的一个值班周期罢了,但对于任务部队来说,能否充分利用好每一个8小时,向每一个起落要效益,则事关他们在战场上的地位究竟是可有可无、还是举足轻重。
方舱里的8小时虽然并不承受任何过载和湍流,但迎接一场场头脑风暴也并不轻松
这十年来,从攻击-1到攻击-2,除了看得见的续航时间硬指标提升之外,任务使用率的提升,更是让“察打先锋”更加名副其实。正如报道中所说:“过去他们飞无人机,就像飞航模,经常觉得没事可干。现在,只要是飞行,脑子里必须始终装着任务,眼睛里始终带着敌情,侦察多少目标、带回多少情报都有硬指标,总感到时间不够用。”
作为一支组建时在全空军范围内调集人才,甚至包括“金头盔”飞行员在内的精英团队,“察打先锋”显然并不是那种长期默默无闻、不受上级重视的“小散远”单位。但在上级领导单位真正全面认识到察打一体无人机的作用之前,组建之初的“察打先锋”,更多是空军在重大演习中用于向兄弟军种,乃至在“和平使命”演习中向外军展示“强敌有的本事我也有”的一件“宝贝”,平时难免会陷入“没事儿可干”的尴尬。
“和平使命-2014”演习中,攻击-1演示定点清除目标
在“没事儿可干”时期,由于部队对无人机的运用还处于积累经验阶段,获取情报数量不多,上级也没有对提交时限提出太高要求,因而任务结束后提交的“要报”,也往往是充满了部队传统汇报风格的“洋洋洒洒几页纸”,正如笔者写的稿子在读者朋友们心目中的形象那般,“干货”并不多。
意识的改变,并非一日之功。随着空军歼击航空兵“三剑客”、以及特种机型的列装成熟,历次体系对抗中参演航空兵力量的突防打击效能与日俱增。但由于人民空军长期以夺取制空权为主要任务,对地打击相关的战场体系建设相对滞后,导致各类战场侦察手段缺乏整合,特别是能够在战区长时间逗留、本应起到重要作用的侦察无人机获取情报的效率不足。要想依托先进装备、进一步缩短“侦、控、打、评”链路,仍然存在明显瓶颈。
面对情报提交时限大幅压缩的要求,终于不再只是被用作“献宝”的“察打先锋”责无旁贷。“要报”先是改为“简报”,又进化为内容变成直观表格的“快报”。在这场与时间的赛跑中,“察打先锋”真切地感受到了,一方面上级部门和兄弟部队对他们的价值愈发看重,另一方面,作为一支以持续获取情报能力为核心竞争力的部队,处理情报能力正在成为限制他们作为战场主角的“瓶颈”。
尽管强敌无人机部队也在面临新的挑战,但建立在遍布全球的站点和人员基础上,其强大的情报获取和处理能力仍然是其独到的优势,也是我们追赶的对象
随着今年初该部提出“随看随报、动态更新”的新要求,意味着他们传统上在任务结束后提交情报的做法——本质上和过去的有人侦察机部队并无本质区别——终于要退居次要地位了。“原来是要报不要、简报太简,如今再看,快报还是不够快”,在联合作战现实需求的强力推动下,我军无人机部队终于走出了区别于有人机部队的重要一步。
对侦察情报的优先级判读能力需求,使得无人机部队在编制上也出现了与之相适应的变化。在报道中,不仅该团情报大队干部多次接受采访,报道还提及了该部的三本内部刊物《天鹰》、《天梯》和《天眼》,前两本显然对应该部飞行大队和机务大队,《天眼》很可能对应的就是情报大队,由此可见其在“察打先锋”中的重要地位。
这刊物的内容就别想着看了,要想看,去参军
笔者这里还想多说几句,尽管我军无人机部队脱胎于有人机部队,但在发展中形成一些不同于有人机部队的工作特点、乃至军旅文化也十分正常。相比有人机部队,无人机部队具备更快实现飞行大队、机务大队和情报大队之间的横向联合与技能交叉的条件,例如情报大队的指战员通过实际体验飞行操纵,对无人机获取情报的规律与特点就会有更直观的了解;机务大队的指战员在参与情报回传与判读工作后,同样会更直接地了解装备的“脾气”,乃至提出更好的装备改进建议。
前文提及,现在正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察打先锋”队伍。不同于传统以身体素质优秀、经过层层选拔的飞行员为核心群体的有人机部队,人员组成更为多样的无人机部队,形成的军旅文化自然也会较为多样化,报道中提了这么一句:“这群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年轻人,经常围坐在一起,热烈讨论异国上空的硝烟和我军无人机发展的未来。”
去年10月报道中的该部飞行员代表黄润楷,此次报道提及他已担任中队长职务,带头组织战友探讨无人机技战术、战例和运用问题
虽然报道里“异国上空的硝烟”很可能就是俄乌冲突的“避嫌式表达”,但也没必要认为“察打先锋”们讨论的话题只局限于俄乌这一亩三分地。近年来全球各个战场上的无人机运用案例足够丰富,早在2020年,北部战区陆军第78集团军某合成旅就针对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纳卡冲突期间的无人机使用,探讨了重装部队面对无人机攻击时的生存能力等课题。相信专精于此的“察打先锋”在全球无人机作战领域的研究成果,也必将会反馈到自身装备与战法的进步上。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除了研究那些“他山之石”之外,“察打先锋”也并非只是守在天高地阔的大漠深处。这里固然有净空条件好、年可飞行时数多的优势——这也是当初上级将该部安排在这里的重要原因,但也无法在周边寻找到与其他重点安全方向相近的地形环境,不利于一旦有事需要增援时迅速适应战场,因此转场飞行、异地驻训(包括海训)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余参谋长提及的这种能力,在几年前还并不容易
早期“察打先锋”组织转场训练时,出于安全等原因的考虑,是将无人机拆散后与地面控制设备一起装进多架大型运输机,运到转场地点后再进行组装、测试,才能重新执行任务。尽管大型运输机的飞行速度远超攻击-1/2这类无人机,但加上拆解、装运、卸货和再组装调试的时间,这种转场方式的全流程用时,仍超过了无人机自行空中转场。另外,尽管我军大型运输机的数量与日俱增,但用于这类严重占用运载空间和时间,但实际载重并不大的任务,仍显得有些不经济。
在部队制定并实现了对无人机的全程精准可控、异地起降顺利衔接、突发情况及时处置等流程后,加上对地面控制设备的精简优化,如今我军察打一体无人机转场时只需调配中型运输机携带地面控制设备和相应人员“打前站”,接下来以大队为单元,组织连续多架次无人机飞行转场即可。
由于这类无人机航程很大,在国土范围内转场调动时,除非遇到极限情况(如从西北大漠转场到南海岛礁),否则几乎不需要中途经停加油,这一点甚至优于我军相当一部分战术飞机
人民军队在强军事业上的成就,其衡量标准永远不只是换装了多少先进装备,也不只是对先进装备的掌握程度。在形成新质战斗力的同时,在内心深处赓续红色基因,时刻不忘为谁而战,是担当强军重任的重要基础。对于建军时间不长的“察打先锋”来说,铸魂育人这一课,则又因为其特殊的驻地位置,有了其特殊的风貌。
报道的结尾提到:“那晚,记者再次来到控制方舱采访,正赶上一架无人机飞临康西瓦烈士陵园。飞行员魏秋夜说,每次经过那里,他都会绕飞一圈。”“这是我们无人机团官兵特殊的致敬方式,就是让英雄和前辈们知道,护卫山河、后继有人。”
2020年加勒万河谷冲突之后,我军进一步加强了高原边防一线的智能化、无人化管控手段,减少子弟兵不必要的牺牲;同时为了应对可能的局势升级,我们的远程精确打击手段也正在插上快速反应的翅膀。本轮报道中,除了官宣无人机与歼-16为代表的有人机协同出动的画面,还提及该部与某特战旅开展联合演练的细节,“无人机盘旋高空,将信息数据传送到地面单兵数字终端,帮助‘敌后’渗透的特战队员规划路线、实时警戒,并提供空中火力支援”。
分别与远程火箭炮、特种部队和歼-16配合的“察打先锋”。随着那些经典游戏中的画面,正成为我军演练中的现实场景,也为军事斗争准备再添一分底气
无论称之为艰苦还是纯粹,大漠深处的环境,客观上让这支成军十年的部队锻造出了独特的气质,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但是,在全球多支军队都已在实战中大量使用无人机、甚至使用的就是中国无人机的现实面前,“察打先锋”们仍缺少真正实战的检验。正如该部新任部队长在接受采访时所说:“在广大官兵的不懈努力下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与打赢未来战争还有不小差距”。
距离建军百年这一重要节点,还剩下不到四年。祝愿这支承载希望的“大漠天鹰”,在强军道路上、在重大任务中继续磨砺本领、再立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