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京东方位于北京的总部

4月1日消息，据彭博社报道，20多年前，北京电子管厂(Beijing Electron)已经处于摇摇欲坠的崩溃边缘，当时这家大型国企正受到国外先进技术的猛烈冲击。然而20多年后，在国家数十亿资金的扶持下，这家更名为京东方科技集团(BOE Technology Group)的公司重新焕发了活力，不仅与苹果建立了生意往来，还计划成为下一代屏幕的最大供应商。

这家公司的重新崛起离不开会计师王东升的付出。他在临危受命的情况下接管了这家境况不佳的真空管工厂，然后向员工募集救助资金，甚至还曾涉足生产漱口水来维持经营。但王东升最终从政府获得了资金扶持，他不但打造了全球最大的平板显示器生产商，还一手设计了带领京东方登上屏幕制造巅峰的庞大计划。京东方认为，可弯曲屏幕将为下一代可塑智能手机打下基础，从三星可折叠手机Samsung Fold到未来的iPhone，或许都将采用这种屏幕。

如今，京东方已成为中国非凡科技雄心的象征。京东方的工厂位于中国西部城市成都的郊区，耗资70亿美元建成，其面积大到足以覆盖16个足球场，致力于生产昂贵的有机发光二极管(OLED)屏幕，苹果和华为都希望将这种屏幕融入到自己的大屏幕设备上。

负责市场营销的京东方高级副总裁张宇表示，到今年年底，京东方将成为仅次于三星电子的全球第二大手机OLED屏幕供应商，月生产能力约6.4万块面板，这足以支持每月生产600万部可折叠手机的需求。此外，该公司还在关注可穿戴设备、汽车仪表盘、家电和电视领域的客户。

正如有些分析人士预计的那样，与苹果合作将使京东方跻身规模390亿美元智能手机屏幕市场的高端行列。张宇说:“可折叠屏幕是一种革命性的力量，推动了下一场重大变革。我们对OLED业务有全面的计划，移动设备屏幕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在成都工厂内，机器人手臂翻转着篮板大小的玻璃板，就像翻转纸张一样。在添加电子层之前，首先要在透明无尘真空立方体中密封的玻璃基板上形成0.03毫米的薄膜，然后再用高能激光剥去最初的薄膜，露出最终成品。这个过程堪比是精确的交响乐演奏，在长达几秒钟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人类之手参与进来。

推动京东方崛起的最大力量是政府的慷慨扶持。该公司已经与中国各地政府签署了协议，其中包括政府支持的实体，它们同意帮助京东方筹集至少205亿元人民币资金，用于在中国南方的福州建设另一家工厂。其他扶持包括土地、能源和优惠政策。

自2014年左右开始开发OLED以来，为了推动公司的扩张，京东方的债务已经飙升了四倍，达到创纪录的人民币1180亿元。

2018年11月份，《韩国经济日报》援引检方和商界匿名人士的话称，指责京东方是非法收购三星可弯曲屏幕技术的中国企业之一。

此前，京东方收购韩国显示器公司Hydis时也引发争议，尽管其为京东方最初的液晶显示器(LCD)业务奠定了基础。当时，该交易引发了工会的指责，称京东方在让Hydis倒闭之前剥夺了该公司的技术。而京东方将Hydis的倒闭归咎于工会，并拒绝就技术盗窃案置评。

尽管因带领京东方重新崛起而备受赞誉，但王东升始终保持着低调的媒体形象。他拒绝就本文接受采访。在去年11月在公司合作伙伴大会上，王东升表示：“尊重技术、坚持创新是京东方的核心价值观之一。”

在LCD业务扩大规模后，京东方现在专注于OLED屏幕，因为它的色彩更丰富，能耗更低，而且更薄。此外，OLED屏幕可以弯曲、扭曲或卷成任何形状，而不会损害其质量绝佳的屏幕。苹果已将其应用于高端iPhone，华为则将其应用于售价2600美元的可折叠手机上。

京东方取得成功了吗?OLED屏幕成本是LCD屏幕的5倍，这抬高了消费者需要支付的价格，也阻碍了出货。但京东方坚持认为，柔性屏手机最终将会流行起来，销量增加，成本也会随之降低。

京东方的成都工厂于2017年开始大规模生产，是其首个主要OLED屏幕生产基地，目前每月生产约3.2万块面板，占设计产能的近70%。该公司正在绵阳附近建设另一家工厂，产量也将达到同样的规模。但由于这些工厂只满足了OLED预期需求的一半，京东方正计划在重庆和福州建立新厂，目标最早在2020年实现大规模生产。这些项目将耗资140亿美元。

京东方还开始在合肥测试更大面板(近10平方米)的生产，用于电视机等更大的设备。该项目最终可能会与LG Display公司展开竞争。但正是这种扩张让中国一跃成为全球领先的显示器制造商。市场研究机构TrendForce的数据显示，以京东方和深圳天马微电子有限公司为首的中国供应商，占据了全球柔性OLED面板市场约四分之一的份额，而且有望在2020年后赶上韩国竞争对手。

但这也增加了生产过剩的可能性，对这家2018年营收960亿元、市值约200亿美元的公司来说，风险同样巨大。IHS Markit高级首席分析师杰瑞·康(Jerry Kang)在电子邮件中写道:“以三星显示器公司为首打造的OLED市场，已经面临产能过剩的危机。由于价格高昂，这类产品的需求并不大。”

2018年，京东方超过LG Display公司，成为全球最大的LCD制造商。现在，京东方的目标是在OLED领域复制三星的做法，三星是iPhone屏幕的唯一供应商。TrendForce研究主管博伊斯·范(Boyce Fan)称：“人们可能开始发现，京东方现在能够影响整个显示器行业的发展方向。尽管中国供应商依然在挑战韩国在OLED领域的主导地位，但中国手机品牌显然更愿意选择国产屏幕。”

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鼎盛时期，北京电子管厂是中国最大的电子元件制造商，它使用苏联时代的技术大量生产真空管。但随着1979年大量外国先进技术的涌入，迫使北京电子管厂裁员1万人，导致该公司陷入危机。张宇记得，1988年招聘的毕业生中，约有90%因为工资太低而离开。留下来的工程师的工资比附近酒店的清洁工还低，随着年轻工人的离开，大龄员工和没有技能的工人被剩下。

当时任会计经理的王东升本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到薪水更高的工作，但他临危受命，并决定再试一次。1992年，王东升启动了改革，要求管理层和工人筹集资金以避免破产。张宇说，为了维持工厂的运营，大约2600名员工筹集了650多万元人民币(合100万美元)，有些人甚至拿出了5年的工资。

然而，这仅仅够支付贷款利息，而且当电子管需求下降时，它也找不到有利可图的核心业务。张宇表示:“我们尝试过的商业模式多到无法计数，我们试着生产漱口水，甚至开办了职业介绍所来赚钱，但都没有取得成功。”

1993年4月，这家工厂改名为京东方，王东升带领其转向彩电行业，并在本世纪初进军平板产品领域之前，大量生产阴极射线管。TrendForce研究主管博伊斯表示：“推动京东方显著增长的因素有很多。我认为，政府的政策支持和京东方自身的竞争努力是两个关键原因。”

几年前，京东方面临着另一个攸关生死抉择的问题，即押注于什么样的显示器。在经过内部讨论之后，该公司将目标对准了柔性OLED屏幕，许多人认为这是帮助京东方独占鳌头的机会。张宇称：“这是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每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其中蕴藏着巨大风险：如果京东方未能在三年内将OLED商业化，公司可能会在自身债务的重压下崩溃。”

京东方于2011年开始试运行小型生产线，并在2013年推出了第一款原型。在此之后的数年里，他们从国内顶尖大学招募顶尖人才，并在北京实验室长时间工作，进行数百项实验，寻求突破。

如今，京东方面临的局势不再像以前那样危如累卵。该公司总部位于北京一个工业园区的巨大角落，与包括梅赛德斯(Mercedes)和通用电气(General Electric)在内的知名企业毗邻。在这里，京东方展示了全透明屏幕和65英寸的喷墨打印显示屏。张宇说：“对我们的海外竞争对手来说，这似乎是个奇迹。但对我们自己来说，这是十多年艰苦奋斗的结果。” (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