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土楼:客从何处来 沉默寡言满纸沧桑
来源:汴梁晚报 | 2021-05-17 08:27:34

都知道福建永定的客家土楼最具特色。我第一次去是初春,天微凉,从厦门坐大巴几个小时。进山区以后,道路变得崎岖颠簸,沿途渐渐看到大小不一、圆方不同的土楼,有独楼而踞,有群楼相牵,仿佛一页页宗谱和家史,被世纪的风吹散到了这里,沉默寡言,满纸沧桑。

在有着三百年历史的承启楼,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客家女人一直跟着我,想为我拍几张照片。她的家就在这座楼里,闲时为游客拍照,挣点零花钱。偏偏我又不喜欢照相,很直接拒绝了她。土楼一圈圈、一层层,大大小小四百间房屋,无论从哪个角度都难以拍到全貌。她很执着地跟着我,知道我从中原来,说“咱们还是老乡呢”。

哦,老乡!

我想她的祖先从遥远的黄河流域迁徙而来,到她这儿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代了。忽然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配合她拍起了照片。是从四楼俯拍的,拍摄者是她男人,她留在一楼给我找好角度。他们夫妇配合默契,在丛林般的房屋中没有语言,只通过几个手势就把我和他们的这座建筑融为一体。照片竭力将整个土楼都圈进镜头,哪里能圈完?那黄土垒砌的墙、那灰色的瓦、那一块块厚重的砖、那用力挺直的梁柱、那缠绕其间的回廊……仿佛卷帙浩繁的历史向我倾轧而来。在庞大厚实土楼的挤压下,照片上的我看上去如蚂蚁一般大小。

时隔五年,第二次去永定是参加省里一家媒体组织的活动,一行二十来人,叽叽喳喳。这一次我们留宿一夜,入住距承启楼很近的一座名曰“圆楼缘农庄”的土楼。其外围斑驳不堪,土墙上的缝隙如一条条蚯蚓,“爬”得满墙都是。门上的楹联已经褪去颜色。进去是一个天井,石子地面,石头缝里钻出的青苔为色泽沉重的土楼增加了一抹亮色。天井四周由上下两层数十间木质房屋围绕。站在那里,觉得头顶那一片天其实并不高远,那耀眼的蓝倾泻下来,让这座土楼多了几分生机。

顺着窄窄的木梯上楼,脚下发出“咔咔咔”的声音,空洞而沉闷。门廊过道上隔不多远就挂着一只红灯笼,由玻璃材料制作而成,下垂的流苏在微风中轻轻飘着。推开木门,“吱呀”一声,就进入一个小小的房间,也可以说是闯进了一个画面里。我原本不熟悉它,当然现在也不熟,但此刻我和它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那夜,我很难入睡,看着夜色从板墙中渗进来的微弱的光,想着这座土楼都经历了什么样的变迁。我更想知道的是最先入住这间小木屋的是什么样的人。是秉持家训、操持琐事的女子?是胸有城府、遇事练达的男人?是佼佼不凡的风华少年?抑或是经历荣辱悟透兴衰的老者?

不论是他,还是她,无疑都是客家人。

他们从何处来?

客家人的迁徙之路多么艰难、多么漫长,他们的故事要追溯到哪朝哪代?除了史书上那有关金戈铁马的记载,还发生过什么事,让他们不惜舍弃家园,背井离乡?

这群远道而来的人一点点融入山水之间,落地生根、开荒垦殖、抱团取暖、顽强生存、繁衍后代。几个世纪过去,他们早已不再是“客”,“客家人”这个称谓却如一个标签、如一纸宣言,向世人展示着他们的历史和背景。

不知过了多少年,人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忽然发现了这些风格迥异的建筑,发现了这样一个特殊的族群。原本寂静、安详的地方,开始被人打扰。人们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去,蜻蜓点水、走马观花到此一游。但是不管怎样,都不能真正走进土楼。就像此时此刻的我:虽然住在这里,却走不进土楼的悲欢,走不进土楼的聚散,走不进客家人曲折离奇的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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