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涛:好演员由大家评判 我只是敬业的演员
来源:娱乐FOCUS | 2019-07-18 08:27:38

当你理解了蹉跎的本义,你会幡然醒悟,原来很多事情真的不能等,握手不能等,拥抱不能等,孝顺不能等,拥有不能等,失去不能等,分别也不能等。

孝,顺

九年前,父母为了帮我照顾女儿,从烟台来到北京,一直到现在。跟父母住在一起的生活很规律,按照他们的作息,我不能太晚睡,也不能太晚起,除了工作,三餐是肯定按时吃的。

一家人围坐吃饭,父母总在为别人夹菜,自己吃剩菜,他们觉得饱了就行。我给她夹一块最爱吃的东西,她又把这块东西夹到我女儿碗里。发生过太多次这样的行为,我按捺着自己,忍忍,再忍忍,不能说。

忍不住的时候,我也烦躁,“妈你不要夹了,这么近一张桌子,我们都可以,你也尊重一下我好吗?我对你的爱,你不能又给了别人。”

我的态度不是很好。吃果子,永远先吃烂的,烂的吃完,好的也烂了。以前的我只是理解,但无法感同身受,为什么不先吃好的?为什么要把好的留给我的女儿,你们才能吃几年,她能吃几年?

我会给自己找理由,孝顺孝顺,顺从也不能无原则。父母也很委屈,我这样做错了,那样做也错了,我为你们想也错了吗?

最近,刚刚翻完龙应台写的《天长地久》,书中谈到上下两代人的关系,有段话深得我心:

“我们如何对待曾经被历史碾碎了身心的亲爱的上一代?我们又如何对待无话可说、用背对着你但是内心其实很迷茫的下一代……我们怎么迎接,怎么告别?我们何时拥抱,何时松手?我们怎么在‘空山松子落’的时辰与自己素面相对?”

我恍然大悟,现在的状态不就是这样吗?上一代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他们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表达自己。

读完这本书,我就休口了,夹吧,他们控制不了为别人付出,这种付出本身多么可贵呀,我们为什么这么无情地拒绝它。

他们就是这样的个体。我不能再要求他们什么,只能学着尊重他们,尊重他们这么多年过苦日子的习惯,还有那个时代给予他们内心无法抚平的让人心疼的痕迹。

所以,顺从有时候需要无原则,特别是对上一代的人。

月亮湾

7月10日,女儿放了暑假,我们又可以举家离京,回到烟台,总觉得那里才是自己的家。小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长大离家后,当飞机刚落到烟台这片土地时,一颗漂泊的心从此安了,我到家了。

烟台,是我长大的地方。那里的人很质朴,你要是问路,他怕你找不着,一定会领你到那个位置;外出吃饭,大盘大碗的分量,是南方的两三倍。

我一直忘不了月亮湾的海浪声,一年冬夏,四季不停。回到烟台的时候,我常去那片海滩走一走。

路过老屋时我会去看一眼,离老屋不远的地方有条南洪街,我也经常去,原来白色塑料棚搭的海防营市场,早已是繁华的商场。

虽然街道变了样,但你总留有小时候的记忆和味道。儿时常吃的一家小吃摊,卖一种叫焖子的烟台小吃,现在还开着。我回到烟台也常光顾,焖子烤的有点糊,浇上蒜汁,我最喜吃。小店不难找,你走到啤酒厂,那里有个上坡,过几个坡再右转,有个菜市场,它就在这个市场里。小店最早由爷爷做,后来爸爸做,现在儿子接了班,店门口总排着长队。

蝴蝶结

烟台也是女儿长大的地方。三岁前,她长在这里,只是没我在烟台长的时间长,我想她并不陌生,我们也告诉她,她是烟台人。

女儿今年12岁了。她知道我在家的事情也很多,有时候她会预判一下时间,试探性地问我,“我们能聊半个小时吗?”

“可以。”我说。

孩子让人心疼,因为我不能常陪伴她。我会知道,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是真的需要陪伴了。

她是个善于表达的孩子,稍一开启,就更愿意说话了。我俩谈天说地,什么都聊,时下流行的冰激凌、网红。她喜欢臭美,喜欢画画,喜欢做手工,有时候为我做一只蝴蝶结,别在我头上,有时是一枚纽扣,一只小篮子。我收藏了很多她不同年龄做的东西。

多数时候,我都难以称得上一个严厉的母亲,我们的关系有时像朋友,有时也像敌人。当我发现她有个小枝杈要剪,再不剪她就歪了的时候,我就要当一个严母,到那时吵也得吵,闹也得闹。

不过,我也会跟她讲工作的事,“演戏三条都没有过,昨晚就没睡好。”

“导演没说过,是吗?”

“对。”

“那你就不要管导演了,你演的是对的,自信一点。”听上去,她的心挺大,有些东西不像我。

“那不行,合作合作,你要以合作为前提,你不能不顾别人的感受,而且演员在现场一定要以导演为第一位,你要达到导演要求,又不失去自己对角色的理解,这才是好演员。”我们会探讨这种东西,她好玩极了。

柴火

跟女儿交流的这些问题,也的确是令我很痛苦的事情。我想,很多“如果不是”,我也不会走上表演这条路。

倒退20多年,还在学生年代的我们,青春又叛逆,幼稚而复杂,是一个矛盾的个体。恩师高景文带我们班的时候才三十七岁,现在想想,那时的他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第一次见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他看人的眼神。自诩还是个好学生,所以我是不怕他的,只是崇拜,也说不清崇拜他什么,可能还有一丝少女心的崇拜。

表演殿堂的第一课是他们给我们上的,解放天性时,在他们的挖掘下,我们喊出了第一个不想喊的词。

四年后我们毕业了,他四十一岁,头发白了将近一半。

当时我对表演还谈不上热爱,拍了这么多年戏,也没有什么动静,所谓的动静,是老师希望我能被人认可,以我为荣。

我自己并不知道我的表演成熟了,只是《伪装者》、《琅琊榜》出来之后,被更多的观众认识,我才想,我可能还行吧…我还行啊。

演员在舞台上,在镜头前,都有一个“观众缘”,有的人站在正中间,他也是灰暗的;而有的演员不管站在舞台的哪个角落,你都觉得他闪闪发光。“观众缘”怎么来?就在

于演员在那一刻的个人魅力。

《带着爸爸去留学》中刘若瑜的角色于我是很陌生的,这个角色有激情在里面,我想去体会一下她的人生。塑造角色时,你想象中的人物状态是什么样,很多时候是现场给予你,对手给予你的,戏已经摆在那了,你就往里加柴火,让它旺起来。

是不是好演员由大家评判,我只能说,我是个敬业的演员,是个要强的人。人家都说刘敏涛挺会演戏的,这个角色她演得怎么样?哎呀,她又演得雷同了,或者她没演好这场戏,又或者这个角色她演了些什么呀……我特别怕听到这样的声音,这对我很有打击性,杂念多了,压力就大了。

当一个人做到心安理得、问心无愧的时候,他就是自由的,所以,自由是我一直很向往的。

年龄磁场

剧组有很多年轻演员,比我小的叫我姐姐、老师。记得有一次,初次见面的一个演员问我,她要不要去参加妹妹的婚礼,因为她发烧了。我建议她不去,生着病辗转赶路,还要拍戏,妹妹看到也会心疼。

我想,她可以问她的妈妈,或者更熟识的朋友,但是那一刻她拉住了我的手,也许我给了她一些慰藉,我觉得很幸福,我很享受被信任的感觉。

可能当人到了一定年龄,你的面部身形是这种状态的时候,别人会自动向你靠拢,她觉得你可信赖。这跟目的也没有关系,它是人与人之间本能的相处。

我的父亲常说,厚了德,才能载了物,德行不仅是一个人读多少书,知道多少句名言,它是一个人活着的姿态。

本质上,我很依赖我的家庭,特别依赖,因着它给了我安全感。我想,出门在外的人,都需要这种安全感吧。

还记得父亲给我的性格总结了八个字,“活泼不足,严肃有余”,建议我再开怀一些,可以再稍微不那么认真一点,把握住这个度。

“咱们家的孩子,就是不认真也比那不认真的孩子要认真,所以她一定是认真的,在这个基础上,你就不要再认真了,自己承受太多,人会累。”他这样告诫我。

他也常提醒我,别自恃清高,人不能总飘着,你把自己放在地上,踏踏实实用双脚走路。

近几年,我才渐渐听懂了这些话。我长到现在,不管优秀也好,不优秀也好,都是父母给予的,我这一生,都要感我父母的恩。

作者的话:

因为在胶东生活过,因为同样喜爱作家龙应台,因为对上一代人抱着同样的疑问,因为同是出门在外的人,凭借这几处忽明忽暗的交集,我与刘敏涛有了上述的谈话。

刘敏涛很瘦,个子高高,身上那件深色绸质上衣,衬得她身形又单薄了一些。她端坐着,两手交叉,化妆师小心翼翼地拿发胶喷她右边的短发,一缕一缕地捻开,定型。

她的表情通常是笑眯眯的,不管对面的人向她抛出什么问题,她都稳稳地坐在那,然后稳稳地接住。

采访结束后,我站在一旁,看别的媒体采访,对面的女记者问她,“会有一些粉丝说,您身上这种气质,想要嫁给敏涛姐,您怎么回?”

刘敏涛的笑眯眯变成了大笑,“我想找人嫁了,对。”

戏里戏外,刘敏涛从不回避她的感情。同龄的女演员还在戏中谈恋爱,她已经是多年的大青衣,《伪装者》的明镜大姐、《琅琊榜》的静妃、《欢乐颂》的关母。她曾坦言,“或许可以让我在剧里谈谈恋爱,也有几个不错的人能追追我?”

那一刻,我想到龙应台在书中讲述她的大龄女友:“别告诉我谁有资格爱,我爱给你看。”

刘敏涛坐在明亮的落地窗前,刚下过雨的窗外,绿意葱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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